第20章 第二十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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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月光剔透入水,时间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。
    庭院中,金媚娘远远地看着如意与宁远舟相拥,不由叹了一口气。却有另一声叹息几乎同时响起。
    金媚娘抬头望去,却是于十三站在对面。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,都不由一怔。
    但良久凝望之后,却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转身离去。
    李同光失魂落魄,跌跌撞撞地走出客栈。
    琉璃和朱殷正等在外面,见他情状如此都不由大惊,连忙迎上前去。
    琉璃扶着李同光上车,吩咐马夫:“出城,回军营。”蹬车时无意中一扭头,便望见金媚娘一身农妇装扮,正静静地站在客栈外的角落里看着她,琉璃不由一惊。随即便见先前一直镇守在客栈外孙朗走到金媚娘身边护卫她。
    琉璃心思电转,立刻明白了些什么。
    金媚娘用手指着自己的唇,摇了摇头,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。
    琉璃一凛,忙曲指勾了三下,轻轻点头,这才急步上了车。
    ——那是朱衣卫旧时暗号,金媚娘心知琉璃看懂了,必然不会泄露如意的身份,便也放心离去。
    乌云闭月,四面一片昏暗。碌碌的车轮声中,长庆侯的马车颠簸地行驶在路上。
    李同光蜷着身子,失魂落魄地缩在车厢角落里,目光空茫地看着前方,口中不知念着些什么。琉璃为他擦着汗,心疼地问道:“侯爷,你怎么了?”
    李同光抱着胳膊,喃喃道:“她说我对师父有见不得人的心思,我没有,我没有……”
    琉璃一滞,轻声道:“他们胡说八道,您对尊上,自然只有一片孺慕之心……”
    李同光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,将她一点点地引了过来。待琉璃终于挪到他身旁后,他便将琉璃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,轻轻贴着,道:“别说话!”
    他将另一只手按自己心脏上,片刻后,才道:“刚才,她这样把手放在我脸上的时候,我的心就跳得很急,都快蹦出喉咙来了。”
    琉璃脸色瞬间绯红,李同光却全无知觉。他不死心,突然又将琉璃推到在车厢壁上,依偎进了她的怀里。琉璃又惊喜又羞涩。李同光捂着心脏静静地感受着,然而心口依旧毫无波动。
    他不由露出些茫然的神色,喃喃道:“可现在,它一点都不快。”
    他便闭上眼睛,故意回想如意的模样。脑海中如意的音容笑貌渐次浮现出来,他想起那年山洞避雨,他卧在石头上装睡,透过眼帘望见如意在换药。那时如意衣衫半褪,肩头雪白,肩上伤痕如红梅卧雪。想起那年他和如意比武,他打赢之后,如意第一次对他微笑,那笑容剔透如冰莲初绽。他想起自己靠在如意膝前,抱着青云剑仰望如意的面容,柔暖的天光映照在她脸上,连睫毛上都浸着光……
    他想起府中那个挂满了如意画像的密室,他在密室里喝着酒,醉酒后仿佛被如意温柔地环绕着。想起自己将绯衫的假人摆成坐像,如少年时那般依偎在“她”的身边。
    ……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。
    李同光猛地睁眼,推开琉璃,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。心意如此明了,他终于无法再自欺下去:“原来我真的喜欢师父,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……”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下来。
    琉璃的脸猛然从血红变为苍白,眼圈也瞬间红了。
    李同光声音低哑地落着泪:“我真蠢,我真恶心……难怪她那么看不起我……”
    琉璃深吸一口气,微微地颤抖着伸出手,覆在李同光的手上,轻轻说道:“侯爷,你错了。这一点都不恶心,偷偷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自知,是这个世界上,最美丽的事情。”
    李同光一震,慢慢抬起头望向她:“真的?”
    琉璃拢紧他的手,点头。
    可就这一瞬间,变故突起——随着一声马的惨嘶,整个正在急驰的车厢突然停了下来,琉璃和李同光被巨大的惯性,猛地抛在了车壁上。
    马车外,箭雨阵阵。朱殷带着侍卫们仓促应敌。
    但天阴欲雨,四面一片漆黑,独他们一行人点着火把赶路。暗处的杀手们看得到他们,他们却寻不见袭击时从何处而来,竟是毫无还手之力。不过一个交锋之间,几人都已中箭倒地。
    原本躲在树上放箭的蒙面人见状,收起弓箭。拔出佩剑,互相招呼着扑向马车。
    这一日李同光本是私访驿馆,并未大张旗鼓,随车也只带了四骑侍卫,此刻四面已无人支援。
    眼看着蒙面人挥剑刺向了车厢,车厢却在一瞬间爆裂开来,李同光和琉璃齐齐杀出,倒在地上装死的朱殷也一跃而起。三人一道,同蒙面刺客恶斗起来。
    激烈的厮杀中,掉落在地的火把引燃了车厢,浓烟滚滚。
    朱殷也寻机放出带火的鸣镝,鸣镝拖着尖利的尾音窜上了夜空。
    校场上守将吴谦看到鸣镝,意识到是李同光发令求援,连忙传令士兵集合。
    客栈里,使团众人也看到了鸣镝,当即也都赶去院子里确认。
    金媚娘见如意和宁远舟一道奔过来,连忙上前说道:“是安国军中的样式!”
    于十三也立刻道:“离此大约三里。”
    “安国军营在十里以外,”如意凝眉一算,目光霎时一凛,“是鹫——李同光!”
    宁远舟飞快思索着:“谁会在这时候袭击他?不可能是我们的人,难道又是山匪流民?”
    如意显然已有些急了,鹫儿竟然在她不远处遇险!她尽量镇静:“他的武功我清楚,比孙朗只高不低。山匪流民不会迫到他要发鸣镝求救。”
    宁远舟立刻做出决定:“我们马上赶过去。”
    如意一怔。
    钱昭也抬眼看去,向宁远舟确认道:“救他?”
    元禄有些迟疑:“需要我们出手吗?那个鸣镝,安国人肯定也看得到啊。”
    宁远舟解释道:“我们更近,安国人没我们快,而且高手来袭,就算安国的寻常士兵也帮不上忙。如果我们不管,长庆侯出了事,势必影响和谈。如果我们救人,安国人就会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。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    众人一凛,都应道:“没有!”
    宁远舟立刻分派任务:“于十三、孙朗,你们各带三个人跟我走!钱昭、元禄留守,护卫好殿下!”
    众人当下各自领命。护卫杨盈的前去回防,出行救援的飞奔向马厩。如意也跟着宁远舟一道跑向马厩,上马前她飞快地在宁远舟耳边说了一句:“谢谢!”
    谢谢你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理解了我的焦灼,谢谢你愿意出动手下,去助我一臂之力。
    宁远舟没有说话,只是将她托上马背,自己也翻身上了马。
    一行八人出了院子,向着鸣镝发射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。如意连番催马,奔跑在最前方。
    而安国营中也已点齐了人马,慌忙推开校场门出发。骑兵策马在前,步兵奔跑在后。杂乱的马蹄声、脚步声扰乱了漆黑的暗夜。
    林子里,李同光三人正和蒙面人殊死血战。
    地上已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首。早已在箭雨中负伤的侍卫们都已不能再战,李同光身边只剩琉璃和朱殷,三人背靠着背相互防卫。
    蒙面人虽也死伤不少,但到底人多势众。余下七人已牢牢将他们包围起来,正持剑和他们对峙着,伺机缩小包围。
    琉璃和李同光同时低声提示:“攻西南位。”
    朱殷一怔。
    李同光道:“西南边的两个都受了暗伤。”
    琉璃却道:“他们的阵形很象朱衣卫的飞花阵,西南位一般最弱。”
    李同光眼神一闪:“朱衣卫?!”
    琉璃道:“奴婢只是直觉,不敢确定。”
    李同光冷笑道:“先杀了再说!”
    他抢先攻了出去,琉璃和朱殷连忙跟上。三人向着西南位发起猛攻,一阵激烈地拼杀之后,果然占了上风。
    李同光手中青云剑银光狂舞,如蛟龙游走,接连砍杀了三个蒙面人。琉璃和朱殷以一敌二,也各自砍杀一人,却到底寡不敌众。朱殷先负伤倒下,旋即琉璃也被一脚踢翻在地。
    眼见蒙面人追杀上前,挥剑刺向琉璃,李同光大喝一声,掷出手中宝剑,一剑将那蒙面人扎了个对穿。另一个蒙面人却也从背后袭到,挥剑向李同光砍去。李同光拼着用肩膀受了一剑,趁势拉进距离,用袖中匕首一刀将那人刺死。
    天地重归静默,只有烧成框架的马车还在毕博作响。李同光喘着粗气走到琉璃身边,伸手将她拉起。
    琉璃挣扎着起身,尚未站稳,先一眼看到了李同光身上伤势,惊道:“侯爷,您的肩!”随即便明白过来,感动道,“您为了救我……”
    李同光缓了口气,不耐烦地打断她:“行了。你跟了师父那么多年,我怎么也要保你一条命。”
    琉璃一滞,咬牙道:“奴婢自己来。”她奋力地站稳了身子,便要上前去搀扶李同光。李同光却突然警觉,发力将她护在了身后。琉璃这才发现,不远处的树丛中,还有几双闪着邪光的眼睛。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    李同光从尸首上拔起已经豁口的剑,阴沉地摆好了架势。
    又一群蒙面人从树林中走出,拔剑向着李同光杀来。
    李同光和琉璃挥剑迎敌。但这一次他们双双负伤在身,终于寡不敌众,一时间险象环生。
    马蹄声疾,宁远舟一行人已然奔至近前。隔着一道树林,远远已可望见前方火光和刀剑声。
    如意眼中一亮,忙道:“在那里!”催鞭愈急。宁远舟却忽然想起件事来,忙提醒她:“等等!”转头便去问于十三,“你带人皮面具没有?”
    “啊?!这会儿我怎么会带这个?!”
    如意也已回过神来,急道:“糟了!”
    宁远舟驱马拦在如意身前,道:“你不能过去。郡主不应该会武功,你不能暴露身份。”便低声吩咐众人,“所有人都听着,以后在安国人面前,只能称呼如意为郡主!”
    众人应道:“是!”
    宁远舟便看向如意,道:“我们上就够了,你在远处看着就行!”又低声安慰道,“放心,我不会让他有事的。”他一招手,便带着众人飞奔而去。
    如意勒马站在原地,有担心,又心急,目光在远方火光和宁远舟纵马而去的背影间左右来回徘徊。
    林子里,李同光和琉璃还在跟蒙面人苦战着。琉璃勉力支撑,终于不敌,被蒙面人一剑刺中,痛苦地倒地。
    李同光大惊:“琉璃!”伸手想去拉她,却不料一脚踏空,眼看有蒙面人一剑刺来……危急时刻,宁远舟终于赶到。一剑挑飞了蒙面人手里的剑,拉起李同光,问道:“伤在哪了?”
    李同光看清来者是宁远舟。当即一把摔开:“不用你管!”
    宁远舟一哂,也就不再理他,转身继续迎敌。
    于十三、孙朗等人也先后赶到,和蒙面人拼杀起来。
    但蒙面人竟如蚂蚁般一群群接连不断地从林子里涌出,杀之不绝。宁远舟脸色渐渐沉重起来,当即号令:“三人一组,不要恋战,撤!”
    李同光将浑身是血的琉璃放在马上,跟着宁远舟一道撤退。
    一行人且战且退,但蒙面人却越来越多,眼看着竟已有近百人,已完全堵死了他们的退路。这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,也不呼和,只默契配合着摆好阵势,一轮接着一轮掩杀上来。又有人趁机滚地砍向坐骑马腿,不多时几匹马便伤得伤、逃得逃。分明是要强行将他们耗死在此地。
    尽快突围撤退的机会已被破坏,唯有杀出重围了。
    宁远舟目光一寒,道:“杀!”
    他指挥众人与蒙面人们短兵相接,然而刀剑砍到蒙面人身上竟没有太多作用。这群人仿佛不会受伤一般,身上几乎都没见血。
    于十三怪道:“邪门!”
    李同光却很快便察见端倪,提醒道:“他们身上好象有暗甲,只有我的青云剑还能对付。”
    宁远舟当即下令:“对准头颈动手!”
    众人依言而行,于十三更是从背后解下机关弩,一串连发,蒙面人们终于开始有死伤。但饶是如此,他们却依旧不怕死一般直涌而来。
    李同光已然负伤在身,已是强弩之末,不知还能支撑多久。其余众人虽勇,但以少敌多,对上这群不怕死的,一时半刻也难占到上风。眼前最稳妥的策略无疑是坚守待援。宁远舟判明了局势,果断一扬手,一道鸣镝破空而去。宁远舟高声激励众人:“顶住!钱昭他们很快就能赶来!”
    六道堂众人齐声高呼:“是!”
    他们挥剑砍杀着,但对手身穿皮甲,他们手中刀剑很快就砍得卷了刃。宁远舟索性弃了剑,徒手对敌,一把扭断了一个蒙面人的脖颈。众人纷纷效仿,但效率也并不高。唯有李同光手中青云剑足够锋利,尚可应敌,可蒙面人的包围圈依然越来越小了。
    忽然空中一道银丝飞来,在第一排蒙面人脖颈前飞速一拉,蒙面人们脖颈上鲜血齐齐如泉水般涌出,颓然倒地。
    李同光惊喜道:“你们后援来了?!”
    宁远舟望向银丝飞来的方向,眼中闪着喜悦与骄傲的光。
    来的自然是如意——她依旧放心不下,赶来支援,此刻脸上蒙着块布巾,正藏身在路边一块数人高的大石后面,将银丝收回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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